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小满【陆小凤传奇】番外.眉间雪(3)

避雷:

1.专注各类同人父子兄弟,信奉没有儿子创造儿子。

2.训诫向,不了解sp的看官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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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舔舐着口腔中的伤口,血腥气和疼痛伴着恐惧慢慢地蔓延开来。

我从来都是怕痛的,每每挨上一顿打都会长一番记性,比说教来得有用得多。这也正是为何花家从来没有打孩子的传统,到了我这一代却戒尺藤条备得齐全。

可是自十八岁以后,我几乎已经没有挨过打了,陆小凤生了气也不过就是抬腿就踹,他们说,我已经过了要像个小孩子一样管教着的年纪了。

因为那时候花家爹爹已经有意让我打理花家的生意,陆小凤说我总是要独当一面的,也该知道有些事不是挨了打就可以了结,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着有人来替我善后。

尤其是自季夏以来,我甚至连陆小凤的面都很少见到了。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画地为牢,用陈酒一遍一遍浇濯着心上狰狞的伤口,我去看他时只能见他日渐苍白的脸和喝了许多酒却仍然没有一丝醉意的双眸。

马鞭被陆小凤拿在手里凌空甩出一声脆响,我强压下颤栗,顺着陆小凤手指的方向跪伏在床榻边解了腰带,将双臂环在被褥上深埋了头。

被子上似乎仍有那人身上浅浅的花香,可是那莳花弄草言笑晏晏的公子,早已经不在了。

马鞭落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才忍住了一声惨叫。陆小凤以灵犀一指成名,手上力道自然是不容小觑的,而我此回又正正地戳到了他的伤处,几乎是将自己的这条命送到了他的手底下。

陆小凤一言不发只顾着将马鞭甩出瘆人的声响,是真正的不留一点气力。我疼得眼前发黑,却尚记得咬紧了下唇,将自己牢牢钉在榻前。

疼痛彻骨却令我恍惚想起,在几年前我偷偷离家险些把自己的命丢在外头的时候,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黄衫公子也曾将我按在桌案前,藤条在我身后留下纵横的伤口。他说陆小满,命是你自己的。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忘了那次究竟挨了多少,忘了我是怎样的哭着抱着桌腿求饶,却还能记得那人身上暖融融的花香,记得他将蜜饯塞进我嘴里,记得他把我搂进怀里说要我好好活着,我能感受到他坚定而热烈的心跳。

记得他面对满院子的刀剑时那样坚定地将我护在他的身后。

世人都说时间最是良药,可有些记忆却是难以被淹没在时间里的,因为记忆里的那个人,终究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心口突然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几乎将身后不曾停下的鞭笞都压了下来。我深深地埋下头去,眼泪温热,在满口的血腥味里混进了些咸涩的味道。

在最开始的那些日夜里,我天天都伴着这种味道辗转难眠,每每闭上眼睛,仿佛总能看到那如玉一般的公子被草席卷着,夏日里阳光热烈,他却是冰冷的,无论如何也温暖不回来了。

记忆里那么美好的人,最后命终之地却是一角荒山,乱蝉衰草,血迹干涸在他僵硬的嘴角。

眼里有星河,眸中蕴华光。

他曾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

陆小凤毫不留情,我痛得扬起上身,却又被下一鞭抽得趴回去,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臀腿慢慢地淌下来。

身上留了伤口可以淌出血来,如果心里受了伤,大概只能流出泪来罢。

可是陆小凤从来都没有哭过。

那个宿花眠柳的浪子,是从来都不会掉眼泪的。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幽深心牢里,一天天灌着小楼里封存的醇酒,却是越喝越清醒,连醉倒都是一种奢望。

百花酿成的酒也终有被喝完的一天。我不知道,如果到了那一日,这世间还会不会有一个四条眉毛的浪·荡公子,笑着说知我者一人而已。

一人足够。

陆小凤的呼吸声已经乱了,他又一鞭抽下来的时候,我最终没能咬住一声破碎的痛呼。

而陆小凤似乎是被我这一声拉回了心神,他猛然停了手,声音有些气喘:“陆小满,你告诉我,山下就是三哥,家里还有我,你为什么不送信?为什么!”

他嘶哑着嗓子,仿佛恨不得将马鞭冲着我的脑袋抽过来:“陆小满你告诉我!你究竟把自己当什么!你以为,你以为自己这条命是有多轻·贱!”

我没有的。

我在床榻上跪伏不住,慢慢地跌坐下来。伤口被拉扯抻裂,血液顺着我的腿淌在地上。

我没有把自己的命看得卑微。

记忆里那个和煦的声音仿佛仍响在耳边,他说小满,这世上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是追悔莫及。

我常常想,如果那天陆小凤和我没有出那趟门,便不会撞破官匪勾结的事情而被追杀。那样的话花满楼就不会来寻我们,就不会被马匪绑架威胁他发信招陆小凤去送死,就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境地。

可是上天不能给我们一个如果,正如它不能给花满楼一个后来。

“只要你能好好的,”我缓慢地开口,一字一句都带着沉重的力道:“只要你能好好的,我这条命丢了,也是值得的。”

起初的那些日子,我在梦里又见到那将我带大的温文公子,总是见他一遍遍地张着嘴仿佛在说什么。我一次次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却只见枕畔未干的泪痕。

师父听说后,只是沉默着抚我的头发,说大概那是花满楼最后想说些什么,只是陆小凤一日日醉得清醒,他只好来托我。

我想了许久,觉得花满楼想说的,大抵就是这样的话罢。

他那么好的人。

陆小凤有些怔忪,眼眸中泛起异样的神色。

“为了我?”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素色的床幔,有些古怪地笑了一声:“你也是为了我?”

他没顾及我跪坐着的姿势,马鞭一卷抽在我后背上。凌厉的鞭挞撞在没有多少肉保护的地方让我喉头涌上一抹腥甜,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床上。

可我的这句话仿佛是一捧烈酒,正正浇在他日日翻卷着露出新鲜血肉的伤口上。陆小凤手中的马鞭仿佛织成细密的罗网,我伏不了也跪不住,只能狼狈地抱着头蜷在床角的地板上,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再次被撕裂,血迹浸透了破碎的衣袍。

陆小凤下手不留情,我总以为这已经是我忍受的极限了,却还有下一鞭追过来,让我更加清醒地面对当下避无可避的境地。

“你们都说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我许久没有听见陆小凤这般暴怒的声音了,他的眼睛都已经发狂一样地泛着红色,一字一句里都含着让我忍不住颤栗的悲愤:“你们究竟想怎样?就自己去赴死吗?就扔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吗?那我呢?我又该怎么办!”

我伏在地上低低地咳嗽,抬起头的时候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绝:“我只要你能好好的,我生也好,死也好,只要你能好好的。”

“我是这样,花满楼,也是这样的。”

花家七童。

仿佛是许久没有听见过这个深深烙进骨血的名字,陆小凤猛地闭上眼,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更加了几分惨淡的颜色,原本流蝶一般长长的睫羽此时此刻却失了生气,像是凛冬里僵硬在河滩上的苇草。

“陆小满,我不管别的。”陆小凤深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只要你一句话,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事了。”

他的眼眶几乎已经红透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有血涌出来。

可是还不够的。

还不够的。

“不。”我仰头望着陆小凤:“若还有下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陆小凤抬腿踹在我胸口,我狼狈地翻滚了几圈趴伏起来,身后的伤口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血迹。

嘴里漫上腥涩的味道,我低头将几乎溢出口的血咽回去,感到自己睫毛上沉甸甸地坠着泪珠,又看着它摔在地面上。

“陆小满,”陆小凤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我艰难地跪正,抬头望着陆小凤黑如点墨的一双眸子,声音里是我自己都陌生的叛逆和桀骜:“那你杀了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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